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(三生同人东墨)亦幻亦真》作者:gio33 文案: 东华和墨渊入幻境后的故事 内容标签: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墨渊 ┃ 配角:,少绾 ┃ 其它:世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幻境      梵音谷内,比翼鸟一族在女君的带领下跪了一地,人人惊慌不已。东华帝君在他们的眼前步入蛇阵后再也没有回来,众人在阵外等了数日,全都乱了心神。照阶品来说,连宋是最高的一个,比翼鸟女君眼巴巴地等着连三殿下拿个主意。可连三殿下却只敲了敲扇子,轻描淡写地说着:“不急,再等等。”   女君如果不是碍于地位,早想骂街了。已经等了好几天,如果能出来的话,早就出来了。可帝君若在梵音谷出了啥事,他们比翼鸟族可真真是担不起。心里忐忑憋屈着,却又不好对连宋出重言,只好随他说的,等等,再等等。   终于,等到天边一片云潮翻涌,滚滚向这边而来。云潮裹着金边,气势磅礴却又美轮美奂,把黑沉沉的天照得透亮。   连宋盯着祥云,连连敲着扇子,一直沉着的脸终于轻松了一些。   这时,云头慢慢下落。身披一身霞光,一个穿着深色衣衫的人缓步向着人群走来。此人高挽着发髻,整齐利落,低调而不张扬,衣袂上却有暗纹随着光影在风中飞舞着,是难掩的风采卓然。   他步履不快,每一步稳健如山,但仿佛只有一瞬便走到了众人的近前。这样的功力修为,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均是一震。然而这个人站在众人面前,气宇轩昂,却又沉静内敛,宛如一个饱读诗书的富家公子,只是眉宇间一抹淡淡的冷然,彰显着他的不凡。   在场极少有人认识他,但比翼鸟女君却识得,不禁叫了声:“上神。”随即便拜倒了下去。这礼数确实有些大,但此人却受之无愧。   连宋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了笑容,在心里喜道:战神来了,这事情就好办了。   不错,来的人便是战神墨渊。连宋在东华陷入幻境后,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,在心里掂了掂,觉得这四海八荒里有能力解这个局的,唯有请昆仑虚的墨渊上神了。   墨渊看了看拜倒在自己脚边的比翼鸟女君,微微抬起手,让她站起来。又向连宋点了点头,随后迈步向蛇阵走了过去。   他淡着眼眸,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重重闪电滚滚怒雷,抬脚踏入了蛇阵的结界。此时的墨渊心里很平静。虽然沉睡了七万年,虽然已经不太管天下的闲事,但这件事他却不能不管。   他当然知道,无论是蟒蛇阵或是其后阿兰若的梦境,都不好对付。然而他毕竟是四海八荒的战神,他从来没有败给过谁。   他还知道,倘若东华出了事,那这四海八荒恐怕再无宁日了。想到这里,抬头看了看面前张牙舞爪吐着信子的巨蟒,他定了定神。为了保住阿兰若脆弱的梦境,为了保全东华和凤九的平安,他卸去了一身仙力,但却又紧了紧手里的轩辕剑。      ☆、花阵      以墨渊的功力,突入蛇阵并不难,况且那巨蟒和东华打了一阵,已是万分疲惫,空有其表罢了,怎架得住一个战神的挑衅,即便是没了仙力的战神。瘦死了的骆驼怎么说也比马大,不是么?   进入阿兰若的梦境亦不难。难的是如何在这梦境里找到东华。阿兰若的梦境虽与梵音谷吻合得如同水中倒影,但真正的梵音谷乃是同四海六合八荒相系,延展开来,当得起“广阔无垠”四个字。而此地,却仅是个有边有角的囚笼。(引了原书)   即便是囚笼,也是无限大,想在这里找到东华,又谈何容易。墨渊当即屏息静气,排空杂念,掐诀念咒。在这幻境里法术本有折损,而他也不敢擅动法术,怕万一破坏了梦境中的法则,让这梦境崩塌了,他们几个人便真是有去无回了。   不过墨渊毕竟是墨渊,于这迂回之术也精通得很,让观微术在梦境中环环绕绕,不会形成任何强烈的冲击。终于,眼前逐渐澄明起来,他见到了东华。   东华此时的状况的确不大好。他正抱着凤九,陷入了荼蘼花的花阵之中。四周妖影重重,排排荼蘼树盘根错节地长出朵朵荼蘼花,幻化出漫天飘舞的花雨,伴着阴阴的冷风,一道道冷光,仿佛利剑,又似刀光,从四面八方层层劈来。   东华只清冷着面容,苍何在手中紧握,抱紧了怀中的凤九,招术丝毫不乱。凤九这时已经昏睡了过去,对外界全然不知。这反倒让东华轻松了不少。而东华则依然被荼蘼花团团围住,紫色的衣衫在花丛中飞扬,偶尔也沾了些许飘零的花瓣,有一种带着诡异的美艳。银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,再配上那张绝美却又毫无表情的脸。好似冰天雪地里盛开了一朵繁花,让人痴迷艳羡,却又绝不敢靠近。   然而东华其实已很不堪了,体力已然不支,只是在竭力苦撑罢了。心头忽然闪过一念,便又顿住。再一想,自己已然活了不知道多少年,若真在这里了结,也颇有意趣,至少坐拥着美人,还葬在了花中。   不过,他的想法破灭了。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,一个深色的人影从远处的光影里直冲而来。剑光闪过,极是刺眼,东华的心似乎被它照亮了。因为,他见到了轩辕剑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   微微挑了挑眉,说得也轻巧:“连宋他们竟然把你给叫来了。”   “你带着凤九先走,这个阵交给我。”墨渊知道东华嘴硬,体力早已不支,一边说着,一边缓缓划出了一个弧形,寒气森森,向着荼蘼花直逼过去。墨渊剑劲连绵,虽使得极快,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,刚柔转换已达于化境。东华看了也暗暗地叹了一声。瞬时,荼蘼花枝叶散落,露出细细的一条缝隙。   “走。”墨渊冷脸说道。   东华点了点头,抱着凤九,苍何剑起,冷雨纷飞,从墨渊劈出的那条缝隙里杀出了花阵。   此时,荼蘼花仿佛受了惊吓,藤蔓幻化出道道剑影,亦变作漫天花雨,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。墨渊手里的长剑则犹如浪潮一般,缓缓飞出,数十招剑法混成的守势,在瞬间化作了狂攻。   利剑与花雨的对峙,轩辕剑与荼蘼花的交错,白色的剑光与白色的花之间缠绕,劈斩,冲锋,周旋。霎时间,天昏地暗。墨渊只觉得脚下一松,大地猛然裂开,他掉落了下去。      ☆、桂花糕      墨渊掉落了下去,继而发现自己落入一个石头造成的牢笼里。他也不知道为何此处会有这样的一座地牢,而且造得要多缺德有多缺德。只能蹲着。稍一施展,便有可能触到笼壁,壁上镶嵌的石头不知施了什么诀窍,触上去便疼痛如刀割,实是一场酷刑。   挺背半蹲这个姿势,寻常做出来都嫌别扭,何况还需一直保持着。饶他是战神,只蹲了半天,便如被水洗过一样,湿透了大片的衣衫。幻境本来便脆弱不堪,墨渊不敢乱施法术,而这个牢笼又下了重重禁制,强撑了一天,夜幕降临时再也支撑不住,后背重重地撞上石壁,却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,一瞬只觉千刀万斧在皮肉上重重斫砍,痛得立时清醒。   同样的折磨如是再□□复。头一日,墨渊还咬牙坚强地挺着,想自己总会找到出去的办法,只要再耐心一些。第二日,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动用法术,哪怕打碎幻境也要出去了。作为一个战神,陷在这样的地牢里太过憋屈。但是一想到几乎散尽功力的东华,只好再又咬了咬牙关,把强行突出地牢的念头吞了回去,告诉自己再忍一忍。接下去是第三日,第四日,他已然连动法术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只站到腿麻心慌,撞到石壁后,让那无法承受的疼痛使自己清醒。   他知道想凭自身的力量冲出地牢已无可能,也并不祈求东华能来救他。他知道,以东华现有的功力,突破荼蘼花阵都是个极大的问题。只有在心里暗暗地叹,当年连魔族之乱、翼族之乱都可以平安渡过,魂飞魄散都可以苏醒,不想却要葬送在这幻境里的小小地牢之中了。  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,昏暗的地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,站得久了,双腿早已经麻木,反反复复被石壁推搡,他对疼痛也已迟钝,甚至分不清自己是醒着,还是睡着。只觉得地牢里突然有了一丝亮光,头顶的巨石仿佛被谁掀开了。迷蒙之中,他只看到了银色的发,在地牢里闪着光。   迷蒙着双眼,一切都分外模糊。他只看到一贯冷峻的眸子里闪出了一线怒色。然后,便寂灭了。依然是那张冷冰冰,全无情绪的脸,还有万年不变的慵懒表情。接着,一只手伸了进来,异常有力,拉住了他。   眼前猛然亮了起来,他知道自己挣脱了牢笼,还被一个人抱紧。他颇为不适地动了动,想要推开他,疼痛却在这一瞬间袭了上来,爬遍寸寸肌肤,忍不住痛呼了一声,再又咬了咬牙。却被用力地托住了,再又紧了紧。那人仿佛执意与自己作对。他想说什么,想让那人放自己下来,却又痛得心慌,眼前猛然一黑,一切色彩、光亮,乃至意识全部离开了他。在最后的一刻,他知道自己晕过去了。   不知道睡了多久,他睁开了眼睛。只见到半敞着的窗户,飘在风里的纱帐,窗外竹影斜斜。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。稍稍动了动,牵连到的伤口,疼痛毫无防备的袭来,漫无边际。他呼出了声。   然后,他看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,无比清澈单纯地望着他。   “上神,你醒了?”   是凤九。他终于反应了过来。抬眼看去,却见凤九手中满满的一碗黑黑的汤药。   他皱了皱眉。要这小丫头喂自己喝药么?是不是太丢人了?他咬着牙想要坐起身,却敌不过周身疼痛再一次吞噬了他。没有动哪怕一下,却再次痛得呼出了声。他咬了咬自己的唇。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痛得难忍。   温润的白玉汤匙抵住了他的唇,浓浓的药香。他顿了顿。却又忍不住张开了嘴。   药好苦啊。他在心里说。真的要人喂么?会不会很丢人?可是身上如撕裂般的疼痛,记忆犹新。他不想再尝试任何的动作了,只有再次歪过了头,以示拒绝。   凤九停住了手,有些迟疑地看着他。   “他既然不想吃,那你就别喂他了。”此时,另外的一个声音说道。银色的发,紫色的衣衫,斜斜地坐在低矮的桌畔,手里好像在煎着药,却是满屋子的香。他知道东华对于医道,是个高手。只是这煎药的手法,他是第一次见到,只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看。   轻轻叹了一声,他闭上了眼睛。不知又过了多久,只觉得仿佛闻到了桂花的香,清新的,甜蜜的。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。   他见到了一张无比慵懒的脸,银色的发在日光中闪着,仿佛从山间倾泻而下的溪流。一块小巧的桂花糕就这样托在手上,在自己鼻尖上来回地蹭。   继而,东华坐在了床头。   “想吃么?”他淡淡地问。   当然想吃。可嘴里却异常倔强地说道:“不。”   东华神色不变,手一翻,把那块桂花糕尽数塞进了嘴里。他抬头看着他喉结翕动,忍不住咽了咽唾沫。   东华吃下去整整一块桂花糕后并没有走,依然坐在了床头,不知从何处再又变出来一块,又在他鼻尖上蹭了蹭。   “我吃。”他再也不犹豫地说道。   “那得先喝药。”东华突然现出来一丝坏坏的笑,仿佛冰天雪地里猛然透进来的一抹阳光。无比违和却又无比温暖。   墨渊彻底投了降。好像,有了桂花糕的引诱,那药汤也尝不出半点苦涩。或是换了个喂药的人,他再也不觉得半点别扭?   总之,一缕陌生却又轻柔的温软自心底扬了起来,顺着温热的汤药送进了他的身体。日夜折磨着他的疼痛也随之渐渐散去。他只感到屋内凉凉的风,还有随风轻轻摆动的紫色衣衫。他的心晃了晃。   ☆、治伤      墨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。也许是药力的作用,也许是那桂花糕太香,总之他睡得很沉也很稳。他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熟睡过了,当然,过去那失了魂魄的七万年不算。   不知何时醒来,只觉得身上清清凉凉的,很是舒缓惬意。他睁开了眼睛,发现已然是晚上,屋内亮着烛光,白色的纱帐映着柔柔的光。   然后,他看到了银色的长发,如轻盈的水流般在自己的眼前晃动。就是,晃得有些太近了些。还没等反应过来,一丝寒意从身上袭了过来,他忍不住一颤。而后,一缕宁神助眠的安息香隐隐约约地飘入了鼻中。再而后,他发现自己的上衣竟然是半敞着的,而东华那如玉般的手正在自己的胸口上摩挲。   墨渊浑身一紧,低声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   东华正斜倚在床头,低着头看着他,露出盈盈的一笑,淡淡反问道:“你说呢?”   墨渊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,模糊的灵台比被逼迫着渐渐清醒,再向左右看了看,果然。他不但半敞着衣衫,而且也并不是躺在枕头上,而是枕在了东华的臂弯。他的银发,他的紫衫,他的味道,他的体温,他的气息,都在自己的眼前鼻中萦绕,真切得有些过分。   他心里骤然一紧,用尽全身的力气,推开了那个臂弯,向外狠狠地挪了挪。撕裂般的痛如千军万马般涌来,疼得他冷汗涔涔,不甘示弱地又狠狠咬紧了牙关,强撑着挣脱了那人的桎梏。他终于自由了,解脱了,心里忽而一松,再又绷紧了身体。他才想明白,自己如此的努力也不过是从那人的臂弯挪到了枕头上,然后,再无力动那怕一下,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力地抿了抿唇。   东华看着墨渊的这番壮举,轻轻地笑了笑,心里却是另外的一番情境。木芙蓉花膏乃是通经散瘀舒络止痛的良药,东华用得最巧。而这花膏正是夜里全身松弛时最有效。刚好趁着墨渊熟睡,东华轻轻解开他的衣衫,看着那一身的伤痕,东华的心微微地跳了跳。   哎,这个墨渊,也是个呆子。他东华一个人跳进这幻境也就罢了,他又跑来凑什么热闹。还给自己弄出这一身的伤,也不知到底是谁救了谁。   这样想着,东华向着那身子探了去。为图上药方便,索性将人抱了起来,伸出去的手,却很意外地抖了抖。他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墨渊的身体是这样的好看。柔滑的肌肤,牛奶般莹白,甚至比此时的月色还要动人几分。而毕竟他是战神,那身体矫健紧实,摸在蜂腰上,弹性十足得手感刚刚好。   东华心里猛地一动。四海八荒里都说东华长得美,却极少有人说起过墨渊。也许他太过沉静,太过内向,太过疏离,总是太让人看不透,而光芒又收敛得太过,虽然英气逼人,却不敢用美来形容他,觉得这样形容是分外的不般配。但东华此时却找不到第二个词汇。   尤其他从自己臂弯里滑落,那样微微抿着唇,苍白的脸上微微漾起来一丝红晕,额头上顶着细细的汗珠,眼里闪着诱人的倔强。在东华看来,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,却显得无比可爱。墨渊,可爱?   嘴角忍不住地扬了起来,东华放轻了声音道:“给你涂个药,紧张什么?又不是没伤过。每次受伤了,都是你自己上药的,就没人帮过你么?”   墨渊此时早已反应过来东华在做什么,木芙蓉花的味道他还知道。此时身上清清凉凉的,疼痛也减轻了不少。他当然知道东华是好心,更知道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。难道他还想凤九那小丫头给他上药么?他一个大男人,还怕被看么?只是,那样的姿势,未免有些不妥。可真的是不妥么?到底哪里不妥呢?他却有些说不清了。   东华看着躺在床上的墨渊,只淡淡地问道:“你还要不要我来抹药?”   墨渊只冷着脸,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。东华则斜侧着身,手里沾了满满的药膏,向着那莹润如玉却又矫健凹凸的身上抹了去,把那没有出血却有淤青的地方,细细密密地用药膏涂匀。   墨渊只静静地躺着,微阖着眼,连呼吸都很轻,仿佛已经睡了去。东华却只笑了笑,待药膏全部涂完,伸出手替他把衣衫系好。而后稳稳地抱起他来,往床的里侧挪了挪。   墨渊终于动了:“你做什么?”   “你不是睡了么?怎么又醒了?”东华淡淡地问。墨渊却不答,只等他说下去。   “我也得睡觉啊。”东华脱去了外衫,意欲在他身边躺倒。   “怎么,你睡这里么?”墨渊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些许异样。   东华只是笑了笑,一屁股坐在了床的外侧,“这里是幻境中的岐南宫,不像太辰宫有那么多房间。一共就两张床。我们三个人如何分配呢?”   说到这里看看墨渊,眨眨眼睛问道:“你若不想与我同睡,倒也可以,我把凤九那小丫头抱过来,你和她睡在一起,如何?反正她也是个寡妇。”   墨渊无语望天。他被东华怼得几乎无话可说。不过论起怼人的功力,墨大神也不差,并没有被东华绕晕,只冷声说道:“那你可以把椅子拼在一处,当用作床。”   “主意不错。”东华点了点头。墨怼怼功力不错,只可惜他这次的对手是怼遍天下无敌手的东怼怼,所以还差了一成。只听东怼怼继续说道:“你倒是提醒了我。明天我拿椅子拼作一张床,把你放上去睡。”   墨渊再次无语了。心里想,谁想睡在这里。我若是能动,宁可在屋外站上一晚,也不愿和你同睡在这一张床上。   无奈,这不现实。只能咬了咬牙,强忍着疼痛往里侧再又挪了挪,尽可能地离东华远一些。   不想,东华躺下去后,向墨渊又靠了靠,把刚才好容易腾出来的一线空间占得满满的:“我这地方够大了,足可睡得安稳,你不用太担心。”他笑笑说。   墨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手却被握住了。凉凉的,软软的。他颇为不适地皱了皱眉。   “没什么,”东华凉凉地说道,“我看看你烧不烧。”   墨渊闭上了眼睛,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,催着自己尽快入眠。   奇怪的是,也许是那木芙蓉药膏,也许是东华身上的松香气息,也许是今晚的月色,墨渊入睡得比刚才还要顺畅了些。眼皮微垂,很快便进入了梦乡。东华躺在他的身侧,斜着头看着他,看着月光透过窗棱照在他脸上,那冰雕斧刻一般的面庞,少了平日的冷峻,朦胧得勾起了一分醉人的迷离。他的心不禁再又动了动。   忽而眼皮晕沉,他也闭上了眼睛,进入了梦乡。   夜半清凉,墨渊不知不觉地醒来,睁开迷离的双眼,屋内一片昏黄。然后,他觉出了异样。不知何时,自己竟然钻入了东华的怀抱里。头枕着东华的肩窝,鼻子贴着他的衣衫,满满的是他的气息,他的冷,他的香。东华的手紧紧搂住了他。而两人身高的差距,刚好可以让他严丝合缝地躺入,没有半分的不适。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浸没了他。想要推开东华,却又无力。不只因为伤痛,还有一丝莫名的不舍。   墨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就这样继续睡下去吧,就当自己没有醒来过。刚要合上眼睛,眼前却是一亮,对面的那个人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,带着几分慵懒,眸子却明亮得仿佛黑夜里的星。   无可遁逃,墨渊不知所措地顿了顿,然后闭上了眼睛,佯装睡去。不想,那只手却摸上了他的面颊。   “你做什么?”他再也无法默不作声了。   “摸摸你是不是在发烧。”慵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。   “不是该摸额头的么?”   “哪里都一样。”东华淡淡道,“唔,真有些发烫。”   不烫才怪了呢,墨渊颇为不忿地想。再一想坏了,不知东华还能做些什么。不想东华只是再又把他搂紧,不等他问,便淡淡说道:“我身上素来清凉,我来给你降降温。”      ☆、垂钓      凤九在岐南宫里睡了一晚,第二天早上便匆匆赶了回去,继续做她的阿兰若,以求把阿兰若的这一生走完,顺利走出梦境。只是心里依旧惦念着东华帝君,下午再又偷偷地跑回了岐南宫。   此时墨渊已经好了很多,斜斜地倚在床头上,正和东华在下棋。屋子里吹着微微的风,还飘着淡淡的药香,床头的纱帐收了起来,棋桌摆到了榻上,这一紫一蓝对弈的两个人,倒也颇是个景色。   凤九小心地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糖包,从里头掏出今天上午刚刚做好的萝卜糕,递给了东华。东华正被一招困着,只摆了摆手,道:“我不要。”   凤九努了努嘴,把手缩了回去,不无尴尬地站到一旁,有些不知所措。墨渊看到她扫兴的样子,安慰道:“他不吃便罢了,给我吧。”   凤九狠狠点头,一气把六块萝卜糕尽数递到了墨渊的手上。   墨渊只一轻笑,继续靠在了床头上,看着东华捏着白子凝思。自己则端着凤九的萝卜糕,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尽兴。   东华抬了抬眼,看着棋桌对面的墨渊,看着修长的手指捏着萝卜糕,微薄的唇微微颤着,喉结翕动,很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景。顿时忘了棋局,看向了凤九,目光依旧凉凉的,道:“我变主意了,我也要吃。”   凤九皱皱眉道:“可是,糕已经没有了。全都给了上神。”   墨渊对着他轻轻地笑了笑,乌黑的眸子里闪着光,深邃而沉静得仿佛能够把人吸进去。   东华很是被晃了晃。然后低下头去,落了子,继续和墨渊下起了棋。   东墨两人极为相熟,幼时便同在一起了,所以下起棋来更是彼此相知。凤九对棋不是很懂,却也能看出一二。   墨渊棋风坦荡,也大胆,横冲直撞,如入无人之境。而东华则委婉含蓄,若明若暗,指东打西,很不好揣摩。   所以凤九初时看着,觉得颇为有趣,也不落俗套。但看久了,却也烦了。他两人每到关键处便停子不下,攻的那个转向他处,而守的那个也不慌不忙。凤九这才明白什么叫做用下棋来打发时间,也知道原来还真能下到烂柯。   只是东华却不闲着,直直盯着墨渊手中的那块萝卜糕,口水左咽了咽,右咽了咽。墨渊却只装作不见,把那糕捏成一个个碎碎的小块,慢慢嚼,细细咽。而后咪起眼睛迎着光,让那俊美的面庞融在金灿灿的光影里,仿佛在回味这糕的香甜,也仿佛在揣摩棋局,更仿佛是在故意做给东华看。   东华到底忍耐不住了。突然伸手,直向墨渊的手中夺去。可惜他想岔了。墨渊虽然有伤在身,却也还是战神,反应奇快,一翻手便躲开了去。东华借势又一翻腕,化掌为指,向墨渊手腕扣去,好像已估算好方位,贴着墨渊的手,从左至右,一瞬之间疾攻了九招,速度之快让站在旁边的凤九都觉得匪夷所思,又觉得紫色的袖子这么晃动飞舞着很是好看。   只是,没夺下来。墨渊手持着萝卜糕,在东华的指间如鸟儿般穿梭着,轻灵自如,一边握着糕,一边捏着吃,不紧不慢,仿佛东华的手便是徐徐吹来的风,只从身边拂了拂,却丝毫影响不到他。   最后,东华停住了手,说道:“给我。”   “做人便当如这棋局,不得反悔。”墨渊淡淡说道。   “可你已经吃了好几块,都吃不下了呀!”东华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。   “无妨。”墨渊笑了笑,不知从何处掏出个油纸包来,将剩下的萝卜糕悉数放了进去,小心地包好。   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东华有些绝望了。   墨渊再又笑笑:“留着喝药的时候用。”   日子于是就这样过下去了。东墨两个人在岐南宫,东华当着幻境里的息泽神君,凤九继续做她的阿兰若。而墨渊依旧是墨渊,他可以躲在岐南宫里不出来。   太晨宫里的菩提往生有时会开遍了整个宫围,簇拥的花盏似浮云一般地蔓过了墙头。这是太晨宫最美的时候。而梦境之中的岐南宫里也有菩提花。虽然阿兰若的梦境里充满了不甘、不愿、不忿,种种的负面情绪堆积出荼蘼花阵、地牢等恐怖阴森的场景,但是依然也有些许美好的成分。至少在不影响幻境的前提下,东墨两人会尽量把它变得美好些。   岐南宫的后山有座莲池。树荫掩映着一池荷花,绿与粉红两色搭配得相得益彰。明月东升,便又添了几分诗意,清寒的银晖罩下来,将眼前的山石花木铺洒满了。几步之外,碧色的池水笼了一层缭绕的雾色,还漫出些许温暖的仙气。   莲花池畔,雾色之中渐渐现出一个人的影子,紫色的华服,皓皓银发,仿佛在与月光争辉。东华斜坐在池畔,仿若一尊刻得极为细致的美玉塑像,但却又比雕像多了一层说不出的□□。   而墨渊则站在池畔,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他。静得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,也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。   一尾钓竿斜斜支出,投在池子里静得出奇,未丝毫扰乱那满满的一池月光。东华手里托着一卷佛经,斜斜地看着,是不动声色的美。   东华这尊玉佛,竟在这里整整坐了一天。而池畔的另一个人,墨色般浓重,压得旁边的绿柳也有些低沉。挺拔的身躯呈一道笔直的线,与东华的歪歪斜斜截然不同。只是那眼神,如寒潭般冷澈深邃,似乎比东华还要莫测高深些。   两个人便就这样,一个在钓鱼,而另一个在看着那个人钓鱼,谁也不觉得乏味,更不觉有何不妥。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凤九来。   东华终于合上了佛经,开口道:“好了。”   墨渊似乎也从发愣中醒来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东华弯腰拾起身旁的那个绿竹箩筐里,看了看走到近前的凤九,又看看在里面游动的那几尾鱼。嗯,不错,坐了一整天,不论是在钓鱼,还是在看佛经,或是根本就无所事事地闲坐着,总算有些收获。   “你想怎么吃?红烧还是清蒸?”东华挑了挑眉,向凤九问道。   凤九咬了咬唇,想了一会儿道:“不如清蒸好,清淡的口味,想来你会喜欢。”   东华不露声色地笑了笑,用赞赏的眼光看向了凤九。凤九则拎着竹筐,笑着转过身,向着岐南宫的方向走去。   墨渊在一旁静默良久,只微微蹙了蹙眉。此时,他突然开了口,看着头上那轮耀眼的明月,说道:“你若在此时练功,倒是很好的时机,刚好接纳天地之间的灵气。我还不算太饿,可以在旁边给你护法。”   东华觉得这主意不错,要出幻境,单凭墨渊一人的功力远远不够。而自己进入幻境失去了半成功力,也要努力康复方可确保三个人的平安。   一片银色的月光里,东华盘腿坐在了地上,闭紧了双目。周身腾起巨大的白色火焰,似涅槃之凤,霎是壮观美丽。凤九偏巧在此时转回了头,继而呆住了。她知道东华化生的碧海苍灵虽是仙乡福地,纳的却是八荒极阴之气,一向需天火的调和。所以每每练功,都是这样的一番情景。虽然曾见过一两次,但次次难忘。   凤九只觉得赞叹。白色火焰中的东华,紫色华服熠熠生辉,火光映衬着那张异常美艳的脸,雍容华贵得胜似盛世繁花。   凤九觉得眼前一阵亮过一阵,一阵热过一阵,一股又一股热浪扑来,风起云涌,排山倒海,烧得她面上滚烫。这时,不知从何处伸过来一只大手,握住了她,把她猛力向后拽了拽。她这才从发呆中清醒了过来,如果不是墨渊上神及时拉了她,她恐怕就要葬身在东华这白色的天火之中,变成一只烧焦的狐狸了。   她万分感激地看了看墨渊,刚要说些感谢的话,不想墨渊却没有再看她,只冷着眼,伸手探进她的绿竹箩筐,抓住一条鱼,一抖手,向那火中掷了过去。接着,又是一条鱼。泼洒着一路的水花,在月光里发着闪烁不定的光,呈一道弧线直直切入到东华的天火之中。   凤九愣住了。只觉这场面诡异得让她无法言说。梵音谷里她曾往东华的天火里扔过地瓜,后来一直都觉得当初的创举太丢人了。不想,居然有人动了和她一样的心思,而且这个人还是不败的战神,那动作利落而又曼妙,她于是觉得自己也跟着高大了起来。   一条又一条鱼从她的眼前划过,墨渊不似彼时的她那般兴奋,而是一直冷着眉眼,神情专注,仿佛在做着全世界最对的事。凤九突然明白了,自己当时如若有这样一番神色的话,恐怕也能让帝君多另眼相看几分。   不多时天火渐渐熄灭,结跏趺坐的东华身旁,面前整齐划一地排着一组扇形的烤鱼,飘着幽幽的香气。东华有些错愕地看着这组烤鱼,极其有序,一并内心向里,鱼头对准了同样的一个焦点。   东华当然知道,能够有这种造诣的定然不是凤九,暗暗赞道墨渊真是长能耐了。于是懒懒地抬起了头,看着负手站在圈外的墨渊,看着他那眉眼淡泊得能与月亮比比谁更清冷一些。   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东方拧眉问道。   “我的伤好了。”墨渊全无情绪地淡淡说道。   东华也不禁暗叹,他的伤确实好了,这拿捏,这准头,这力度。然后,东华笑了笑,不再说什么,只矮身坐了下去,随手抄起地上的烤鱼,抖抖土,捏起来一块送入了口中,继而点了点头:“火候不错。”   凤九很好奇地也坐了下来,学着东华的模样拿起一条鱼,掰下一大块,放进嘴里尝了尝,然后不住地点着头。外焦里嫩,酥脆可口,比红烧清蒸都要香。想着心里很惭愧,自己当年匆忙之中扔出去的那些半生不熟的地瓜,断不可与此同日而语。心里顿时起了拜入昆仑虚学艺的心,想在姑姑身后做个十八,他日学成归来,便可日日给帝君烤鱼,岂不快哉?   “你死了这条心吧。”东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,笑笑地说道,“他不收女弟子的。”说着一边吃着烤鱼,一边拿袖子抹了抹嘴,不多时便在身上涂了一层油渍。对他如此洒脱,如此随意,如此不顾形象,也很令人佩服。   “那只教我烤鱼这一招总可以吧?”凤九死乞白赖地又问了一句。   “没什么可学的。”墨渊一边吃着烤鱼,一边淡淡道,动作极其优雅,没有一滴油沾到身上,整齐干净得与东华完全是个对比。说来也怪,如此性格不同的两个人,居然会是这样的好友。东华在练功时让他看着护法,好比把自己的后背给了他。恐怕除了墨渊,这四海八荒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。   “这天火烧着也是烧着,别浪费了,不如多做些什么。”墨渊一边吃鱼一边淡淡道。东华偏在此刻貌似无意的狠狠扫了他一眼。   墨渊全似没看见,一手握着鱼,一边垂眼吃着,只在隐隐之间,似乎有微微得意之色。      ☆、挥剑雪桩      这幻境里很快便不只是他们三个人了。多了一个小燕壮士。   按说小燕和东华是死敌,东华落入幻境与他无太多干系。无奈他敌不过姬衡的眼泪。更担心姬衡如果一时想不开,也跟进了幻境,日日与东华相处,这不糟糕得很?于是拍了拍胸脯,冲姬衡放下狠话,我就是豁出一条命,也把那个东华帝君给你带出来。看到姬衡那感激的眼神,小燕觉得自己做得很对,狠过了把英雄救美的瘾。   于是,他也进入了阿兰若的幻境里。而且,直奔了岐南宫而去。绕过花厅,他径直向正殿走了去。   远远便看见东华正斜倚在门口,端着青釉的茶盏,向里边看着,却不作声。见到小燕壮士,也只点了点头,仿佛知道他要来,也仿佛把他当做了透明物,似见非见,连眼皮都没有抬。   小燕壮士好奇心起,往殿里头看去。他知道战神墨渊先他一步也入了幻境,此时在岐南宫里,和东华住在一处。他对墨渊的名头自然晓得,但与墨渊本人从未谋面过。听说他在这里,便生了些许的好奇心。毕竟,墨渊据说是不败的战神,光这名字就让小燕很仰慕。结果却很让他失望,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,却没有见到人。   必须得说,这事儿真不赖他。不是他眼拙,也不是墨渊的隐身术法高强,而是真的见不到人。这个不算小的大殿里,七七八八的工具材料,堆满一座又一座杂乱无章的小山,活脱脱一个工地现场。要想透过这层层山峦看到藏在里边的战神真容,确是极难,所以不怪小燕壮士看不见。   这时,小燕壮士满腹狐疑地看着东华,实在不明白这样的阵仗到底是想干嘛。东华则只顾端着茶盏,一张冰块脸冷峻非常,一言不发,全然看不出任何的心思。   小燕壮士真是冤枉东华了。帝君此时的心里可比他烦多了。前两天很犯欠地和墨渊商量如何从幻境中走出去,谁知墨渊忽然兴起,说要造个昆仑镜,把两人的功力放大数倍,而且围绕幻境游走,不会造成幻境的崩塌,这样出幻境的时间就可以被大大的缩短。   东华这时脑子没抽,对他的提议很不赞成。他知道墨渊自幼便喜欢发明创造,尤喜欢造个神器什么的。可后来弄出来东皇钟这样的大杀器,虽然没有毁天灭地,但每隔七万年便需寻个人去生祭,弄出多大的隐患。再后来又造出个玉清昆仑扇,结果也没把得到此物的人变成老婆。从此,他对墨大发明家造神器的功力以及他在神器上的rp都有了大大的怀疑。于是便出言阻止了他。但墨小媳妇不干,认定这是个好主意。   东华只剩下了叹气的份儿。和他说,这镜子为何要叫昆仑镜,明摆着也有他的功力嘛,所以该叫太晨镜。这话刚一出口,却只见墨渊微微抿起了唇,眼中露出了坚毅不拔的神色。东华顿时觉得这不过是个名字罢了,叫什么都好。   有道是happy wife, happy life。索性甩甩手,由他去吧。谁知,墨渊一干就是三天,险些要把岐南宫凿穿。而东华也只好在旁边陪着他,直到今天。   此时,传来了墨渊的声音:“把那梨花木槌给我用用。”声音细细的,哪里有半分声如洪钟的战神气魄?小燕壮士在心里想了想,然后向四周望了望,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,想找个木槌,比登天还要难。然而东华不愧是东华,十指一伸,小山般的工具堆里,一个木槌缓缓飞了起来,落到了墨渊的手上。   小燕壮士这时才看见了墨渊的模样。此时的他正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。不不,他给自己留的空间也不大,即便是战神也做不到辗转腾挪,而是伏在地上,挽着袖子,撅着屁股,万分投入地敲敲打打。在他面前摆着个镜框模样的东西,而且还不太圆。   小燕壮士在心里想:这人是战神?这不,就是个木匠吗?小燕壮士也是脑进水了,他忘了一件事:既然这世上可以有他这样长得水葱一般的魔君,怎不能有木匠一样的战神?   这时,只听东华说道:“墨渊,你先停停。都忙活三天了,却只把个镜框从方的变成了圆的。若在平时,我定然让司命去凡间寻个木匠,先做个圆镜框出来,然后再让你去炼化它。”   墨渊蹲在地上,狠狠看了他一眼,苦着脸说道:“圆镜子容量大,只是做起来有些难。”   小燕壮士问道:“你们这是在干嘛?”他也确实不明白,东华扯着个蹩脚木匠,敲敲打打了许多天,连个圆镜框都没造出来,这是要出幻境的节奏吗?   墨渊并没有搭理他,抬起衣袖,擦了擦满头的汗水,对东华说道:“这昆仑镜马上就造好了。只差了频婆果这一样东西。”   频婆果这东西得起来并不难。尤其在梵音谷这个地方,即便是幻境里。   东华听到墨渊提起频婆果,微微皱了皱眉。想着若不是因这频婆果惹来的误会,凤九也不会去硬闯蛇阵,他们两个人也不会跑到幻境里来,更不会招得其他人接踵而至,全都困在这里出不来。   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从头再来,想也无济于事。   幻境里也有宗学,也有竞技赛,而这竞技赛的战果还依然还是频婆果。竞技赛依旧在青梅坞举行,但前来参赛的人却不只限于宗学的学员们。换言之,谁都可以参加,对手便大大的强了。   凤九本来跃跃欲试。他们这四个人里头,唯有她在雪桩上打过,最有战斗经验。东华当然不准。而凤九也知道兹事体大,万一有个闪失,伤了自己事小,得不到频婆果出不了幻境,事情可就大了。于是只哼了哼,再看了看东华的眼色,便不做声了。   小燕壮士自告奋勇地要下场,也被东华给拦了。他知道,梵音谷的这些人再有本事,也抵不住小燕壮士无比神勇的那两下。关键是,以小燕的脑袋和他的功夫,估计用不了几招,这幻境就能被他给拆了。若幻境崩塌,他们几个再想出去,必定势比登天。为了不让小比武便是大丧事,东华及时止住了勇敢的小燕壮士。   当然,对于东华来说,和那些小辈们亮苍何,即便是在幻境里,即便有着息泽神君这个身份的遮掩,依然有失他这个帝君的体面。于是,他看向了墨渊。   墨渊此时正清冷着眉眼,看着苍松翠柏雪林中间的根根雪桩。眼里忽而闪了些什么。仿若一颗流星,亮了一下,再又隐灭。   这时,东华开口了:“墨渊,你不觉得自己这辈子有些枉活了么?”   墨渊转头看向了他。   “想想你这一生,克己复礼,如此拘谨守道,连少年时在水沼泽求学,都极少会肆意酣畅地去打上一场架。你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些亏?”东华扬扬眉毛说道。   墨渊沉默不语,望向雪林的神色又坚定执着了些。   “人不轻狂枉少年嘛!”东华说得很轻。   墨渊依旧不语,却迈步向了前。对于这一架,他本来便想去打的。因为也只有他,可以保证出手必胜,而且不会造成幻境的崩塌。   只是东华说的话确实打动了他。他这一生,确是一向守礼,从未越矩,所以连他都觉得自己太过拘谨。他当然也想回到少年时,也想放纵得打上一场,哪怕只为了他自己,活上那么一下下。他只觉得,东华确实很懂他。   他很感谢幻境,可以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。出了幻境,他还是墨渊,还是战神,还是昆仑虚的镇山之神。让人叩拜,供人敬仰。然而在这幻境里,他可以什么都不是,只是墨渊,一个会使剑的人,一个还有着些少年心思的人罢了。   看着雪林中的刀光剑影,剑花纷飞,各色人等在雪林中激斗正酣,他弯下腰拾起不知谁丢下的半口残剑,轻轻一跃,便蹬上了雪桩。   墨渊加入战团的时候,竞技赛已经接近了尾声,站在雪桩上的都是梵音谷里最强的高手。虽不以燃香来计时,但两个小童依然点了柱香来作为对比赛时间的参考。香在雪林旁刚刚点上,缕缕的轻烟徐徐燃起,两人转回身时,只看见方圆内阡陌纵横如棵棵玉笋的雪桩之上,翩翩挺立的只剩下了一个人。一身墨色的衣衫,手持一柄断剑,日光融入了他的眼眸,深邃的黑色之中突现出一抹亮色,分外的耀眼。   东华只觉得自己很为墨渊眼中的神色晃了晃。突然觉得墨渊还是挺有风采的。墨渊,有风采?他为何以前没这么觉得过?   而墨渊自己也觉得很美。虽然对手太弱,而他自己又太强,甚至没怎么挥剑,几个对手便跌下了雪桩。但少年时都未有过的那种自豪感,却在此时升腾了起来。也许真的见过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,他似乎已忘记了最初时的那颗心,但却在此时此刻又被拾了起来。   他有些兴奋地看了看东华,不想却瞥见了东华的冷眼,接着是东华的一句话:“你还真长能耐了。”   “我用断剑打的。”他给自己找了个自夸的理由。   但他的对手可是东怼怼,而东怼怼此刻居然什么也没有说,只回了一个非常鄙夷轻视的眼神。墨渊忍不住低下了头,觉得方才确实有些孩子气了。但在心底却又有些莫名的欢喜。   只是小燕壮士在一旁却张大了口,呆呆地看着墨渊,心里想,他可真不是木匠,而是十足的战神。仅仅一瞬间的功夫,便把那几个高手斩落雪桩,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出手。而轻重的拿捏,又那样的恰到好处。惦量了下能在他剑下走上几招后,小燕想到,幸亏,我没有招惹他。   ☆、镜碎      这一晚,画船悠悠地向前行着。船内几个歌姬哑着嗓子,悠悠地唱着绵绵的曲子。这是梵音谷上君出行的第三日了。   凤九捡了个清净些的地方坐了,避开橘诺和嫦棣,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酒,望着满岸的琼花伴着一湖清凉的月光,想着自己的心事。   这时,一个人携了一船的花香,缓缓向她招了招手。她望了过去,另一条画船与她所在的这条船错行,她在那船上见到了一个人。一身的冷意,与满湖的声色相绝,银色的长发极为显眼,眉宇间又多了几分亲切。   凤九被晃了晃,而后点了点头,飞身飘了过去,落到那条船上。那是名义上的息泽神君,阿兰若的未婚夫婿,所以登上他的船,并无礼数上的不可。而凤九心里清楚,这还有另外的一层意义。今晚,他们全都要离开这里。   在这船上,凤九自然还见到了另外的两个人。一个不停地踱着步子,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,把双手搓了又搓,还不时地跺跺脚,显得既紧张又急切。而另一个则刚好和他相反,独坐在船尾,悠闲地喝着茶水,眼里映着一湖的月光,人却被隔绝开来,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无关,也仿佛有着更重要的心事,正在很用力地想。   东华则依旧斜倚在船侧,看着他们微微笑着,仰头望了望天上的那轮满月,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。而后淡淡说了声:“好了。”   月圆之夜,正是脱离幻境的最好时机。   墨渊站起了身,一手持着昆仑镜,一手谄诀,犹似一尊墨色的雕像。而东华则单手指天,口中咒语连绵不绝,竟然是凤九也无法听懂的语言。   突然间,晴天一声霹雳,月亮与周围的星辰陡然绽放出巨大光芒,合着天雷汇聚成一道耀眼金光,在湖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直线,将他们所在的这条船与其他的船,与湖与岸,乃至与幻境中的一切截然分开。   东华和墨渊均深知,此幻境受了莫名的外力左右,已经不再是阿兰若单纯的梦境了。即便走完阿兰若的一生,也无法从这梦境中脱离。唯一的办法只有靠昆仑镜将他们二人功力融合,强行冲出。而这个月圆的夜,就是最好的时机。   一切果然按照原计划,很顺利地进行着。两人的功力被昆仑镜放大,再环绕着梦境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游走着,不至使梦境崩塌,但却将他们所在的画船格出了一道结界,与幻境中的一切越离越远。   东华和墨渊在此刻对视了一眼,彼此间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意。大功即将告成,他们将重返真正的梵音谷了。   就在这时,一片乌云不知从何处而来,突然遮住了天上的明月。接着,幻境里的一切开始扭曲歪斜。湖水忽然上涨,卷起滔天的怒浪。画船被掀起来,而后狠狠地晃了晃。   “不好!”墨渊低声道。很明显,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突然加入,幻境开始崩塌!   “快!”东华看向了小燕壮士,“你带着凤九快走!”说完伸手一指,黑沉沉的天空陡然出现一道白色的墟洞。   小燕知道这是东华用自身功力强行将幻境打穿,想要自己带着凤九从墟洞里逃脱。第一次,小燕壮士觉得东华是个很有义气的人。   “那你怎么办?”小燕突然问道。   “有我在。”墨渊沉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。   “你和他们一起走。”东华清冷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这个幻境必须要封住,不然浊气外泄,后果便不堪设想。”   墨渊不答,犹自握着昆仑镜,冲天一指,一道金风自他身边喷薄而起,飞扬上天,与那股污气相抗。他只知道,东华想要凭一己之力封住幻境,势比登天。   “快走!”东华再又催促小燕道。   小燕知道刻不容缓,多留无益,于是紧握住凤九的手,一飞冲天,没入了墟洞之中。   “你也走!”东华说着,突然飞出一道白光,托起了墨渊,向着墟洞飞去。   “你!”墨渊说着,却被那道光托着,越飞越高。   东华看着墨渊离去的身影,淡然一笑,浑身在瞬时迸发出白色的烈焰,越来越大,越来越亮,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。果然,向他们袭来的那团污气在天火的逼迫下变得越来越小,也越来越弱了。   但是,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着,湖水飞涨,怒涛拍岸,而画船则已歪曲得不成样子。岸边的琼花碎成星星点点,在风中散乱飞舞。   东华看着眼前的一切,只淡淡地想,这大概便是自己的劫数吧,活了这许多万年,也终于到了该应劫的时候了。很好,至少身边的人全都安然无恙。   就在这时,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,仿佛闪电般直劈而下。光芒之中,他见到一个墨色的身影,还有那定定的眼神。   只听墨渊低声说道:“此幻境崩塌不要紧,你我还可以另造一个。”   东华轻叹了一声,向天一指,引着月光,向着阿兰若那脆弱的幻境投射而去。然后看了看身边的这个人,说道:“你这笨蛋,又回来做什么?”   “我只知道,这个天下,不能没有帝君。”声音是异常的沉着和坚定。   “我不想听这个。”东华的嘴角微微地扬了扬。   ☆、水沼泽      墨渊眼前只见一片片的白光。继而,阿兰若的幻境慢慢的消失不见了,被另外的一片白光所替代,更加的明亮,甚至有些刺眼。这次的幻境当然要比阿兰若的幻境强大很多,因为这是帝君和战神,四海八荒功力最强的两个人共同搭建出来的一个幻境。   墨渊有些好奇,很想知道他们搭出来的幻境到底是什么。所谓幻境,便是与现实非常接近,却又折射着不同。而那不同里,突显着不甘,不平,不忍,不忿和不舍,还有在心底里记忆里始终念念不忘的故事和回忆。有些是现实,而有些却是被情绪涂上了一层色彩而微微变了形。就好像阿兰若的幻境一样,即便人死了,却还会有她的幻境,也还会有个地方延续着她并不圆满的故事。墨渊想知道在他和东华心底共同难舍难弃的,究竟是什么。   慢慢的,清晰的情景在眼前堆积呈现。他看见了水沼泽。他的心被揪紧了。他明白了他和东华的交集。不错,这里是他俩唯一的交集,也是几十万年来他俩共同放不下的地方。或者说,是共同放不下一个人。   墨渊向周围看了去。他见到了水沼泽里的师兄师姐们。他的年岁在这些人中间几乎是最小的一个。他见到了玲珑,就是他那第十七个徒弟的妈,还有现在的狐帝白止,甚至还有折颜。他知道,他们当然都是幻象。只有他和东华是真的。   他在水沼泽的小径上缓缓走着,继而走进了学堂。所有的场景都是再熟悉不过的,而他的心却是一紧接着一紧。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穿着当年的那一身白衣,而依然是这身墨色。他有些恍惚,也有些明白自己内心对于白色的拒绝。他讨厌那被鲜血染污的样子,更讨厌血的味道。尽管他是战神,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场面,但是被那血污了的白衣,他却再也不想看见了。   学堂还像原来的模样,先生依旧是原来的先生。甚至连神态都一样。东华还是躺在课桌上呼呼地睡着,该窃窃私语的,还是会在先生授课时窃窃私语。而他自己依然面对着一道道的理算题,撑着桌案,玩命地解着。   这幻境里,没有父神和母神。他们两个人过于强大,即便墨渊和东华的功力叠加在一起,还有昆仑镜帮忙,也无法造出他们的幻象。此外,还少了一个人。墨渊的心不知该稍稍一松,还是该始终绷紧。那个人,便犹如始终无法掉落的靴子,也是在他心头悬着的一把剑。不知会在何时刺出来,一剑毙命。   墨渊想着,侧过了头,看看在自己斜后方睡着的东华。他不得不说东华的侧颜很好看,尤其那一束光从窗户打下来的时候,那样冰雪透净的一张脸,五官的轮廓更加凸显,美得有些过分。这时候,微闭着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开了,迷蒙地看着他,忽而眨了眨,那束光便毫无防备地射进了他的心。   他只觉得有些心慌,甚至有些心虚了。赶忙回过头,继续接着手里的题。但眼前,却依然是那银发人的模样,想抹也抹不掉。那题本来便不难解,尤其他现在已经是几十万岁的上神了。他按着常理推算着,但却又慌着,他知道自己可以推算出这道题的答案,但却推算不出这幻境的解法,真要把当年菩提河畔发生的一切重走一遍么?那么即便走出了幻境,他和他,是否会变成路人?甚或是敌人?   墨渊还在胡思乱想着,只觉得折颜走到他身边,捅了捅他:“你还在解题啊?还不赶快回去?今晚在河畔还有个赏灯会呢。”   折颜自然是当年的样子,依然穿着粉色的衣裳,是个年轻的美男。而那聚会?墨渊心里一动,而后又想起了那日在河畔,灯火烛影下无比美艳的少绾。他往怀里摸了摸,果然摸到了一个竹笛。他长叹了一口气。   不,不能让这幕再次重演,他不想去捡起这样的回忆。他掏出了竹笛,直接抛给了坐在他斜后方的东华。东华正在打瞌睡,被他敲醒了,浑身一颤,才看清楚掷过来的是什么,愣了一下:“你这是,要做什么?”   墨渊没有说话,径直向学堂外面走了去。他不想再重复之前的旧事。过去了就是过去了,不需要再去重温,哪怕是在幻境里。   但赏灯会他还是去了,被折颜强拉着。水沼泽的河畔聚集了很多的同学,芦苇在夜风里摇动着,飘飘渺渺的夜曲不知从何处传来。各种形状、颜色的灯在明明灭灭地闪着,映衬着天上的点点星光,美得让人心醉。   墨渊和折颜拿着一盏水灯,折颜欢欢喜喜地放下灯,看着它一路向西飘去,眼里充满了带着欢悦的期许。墨渊很羡慕他,至少在许多年以后,折颜当年发自真心许下的愿望感动了上苍,他得到了一个可以生生世世相爱的人。   而他自己呢?墨渊盯着眼前那一束束的光,忽然便呆住了。   “你看,你看!”折颜再又捅捅他,指着某个方向说着。此时的人群也微微骚动了起来。   墨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。他看见了一个人。他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。   一袭大红的衣裙,一张绝美的脸,亮丽得仿若星辰。一时间,河灯、明月全都暗淡了下去,所有的光影都聚到了她的身上,她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。也是墨渊心里最痛的那个点。   墨渊咬着牙,转过了身去,逼着自己不去看她,却忍不住在心里想道:“她来了。到底是来了。”   折颜又捅了捅他,道:“你看看,少绾她可真美啊。”   少绾站在人群中间,明媚地笑着,似乎有流光在她周身游转,既明亮又迷幻:“你们谁想和我跳舞,谁就要先打赢我!”   早有几个胆大的想要上前,可刚迈开步子,却被一道白光拦住了去路,不得不向后退却。一个紫衫人,一头银发,飘摇得如同一缕轻烟,一派淡定,一派从容,徐徐分开众人,来到少绾的面前。带着轻盈的笑,得意的笑,不容拒绝的笑。   手腕轻抬,东华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笛,就是墨渊给他的那一支,放在口边,轻轻地吹着。   乐音缥缈,在河面上轻轻回转,仿佛一缕烟,若有似无,悠扬却无甜腻,妩媚却不轻佻。那是最为美妙的乐音,刚好配得上今晚,更配得上她。   少绾微微轻笑,舞动着身躯,随着乐声飘摇,犹如一支绚灿的鸢尾花,在风中婀娜。明媚的眼神迎着东华灼灼的目光,与之映和。   一时间,红色的衣衫,如若凤凰涅槃般壮丽而又妩媚的身影,在轻风中轻轻摆动的紫衣人,还有那头仿若星辰的银发,成为了水沼泽河畔最美丽的风景。   墨渊看着眼前的这处风景,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。他只觉得那两个人越走越近,越靠越紧,彼此的气息在两人面上游转,却是那样的暧昧不清。   一时之间,他分不清心头的这份酸涩到底是为了什么。是他错过了与少绾吹笛共舞的时刻么?可那年真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。而此时的东华不过是他当年的替身。他甚至还记得起自己在河畔吹笛时的模样,也记得少绾一袭红衣的芳菲。可为何,此时的他却比当时还要激动太多?是因为少绾,还是因为东华呢?   墨渊说不清,只觉得周身燥热。他向折颜推说身体不适,便甩脱了人群,找个僻静的地方缓缓心神。   一路走得都很慌,他只是不明白。那个少绾,明明不是她,而不知是谁变出来的幻影。莫非是东华造的?可是以东华所剩的功力,不可能造出这样的一个人来。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?最重要的,东华明知是假的,可为何还要扑上去呢?是在向自己示威,还是在发泄对自己的不满?   ☆、初吻      在水沼泽找个清静的地方,墨渊连想都没有想,径直奔向了藏经阁。那是他小时候便很喜欢的地方。因为有书香,有墨香,还没有什么人。他可以在书海里徜徉,与先贤们无声地交谈,也可以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去想,更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。   而在今晚,藏经阁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。所有人都去河畔赏灯了,这里更是被人遗忘的角落。一抹月光从窗棱透入,屋内一片昏暗的迷蒙,让他很有安全感,至少可以把自己业已不安的心稍稍隐藏。   他对手中的经卷全无兴趣,他灭了桌边的灯,让头脑中的纷乱思绪可以在这安静的昏暗中渐渐地平息下来。他放下了书卷,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,河畔的欢笑声依然隐约可闻。在别人最为欢悦的时刻,他对着凉凉的月光,呆呆地坐着,静静地出神。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想。  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。不知过了多久,藏经阁的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,门缝中露出来紫色衣衫的一角。墨渊本已平静的心猛地动了一下。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?他不是该陪在她的身边,享受着河畔的风,享受着水灯的光,享受着她么?   可这个人却真的出现在了眼前,实实在在,真真切切。他依旧斜倚着门,嘴角似笑非笑,银发瀑布般流泻着,仿若从天上掉落的银河。眼里的那一束光,似乎可以把整个藏经阁照亮。   “你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墨渊又惊又喜地问。   “不过跳支舞而已。”东华极淡极淡地说着,“我猜到你会在这里。”   墨渊暗暗地一叹。心里聚积的某种情绪本已平息了下去,却在见到这个人时不断地涌起,而且越冲越高,似乎无法抑制。他不知道那是什么,只强自扭过了身去,逼迫着自己不去看他。   “你从小就喜欢躲在这里,让别人觉得你是个书痴。”东华笑了,“其实不然。”   他讨厌他。讨厌他总是能把他一眼看穿,那样的轻而易举。墨渊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情绪控制着,说不清那是愤怒,是自责,是内疚,还是被愚弄后的不甘。   他站了起来,他走向了他。他看着他斜斜地倚在了门框上,对自己那样的笑着。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,刚才和那个假少绾共舞的时候,他到底是要做什么?是在羞辱自己,发泄对自己的不满?还是在激怒自己,想找个理由和自己打上一架,狠狠出口恶气?或者,是在挑逗自己?他不敢再想下去了,却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。然后,他按住了他,把他牢牢地按在了门框上。   然后,他碰到了他的唇。滑滑的,凉凉的。只这一刻,他的骄傲,他的傲娇,他心里所有的防线,尽数崩塌。   他被巨大的情绪控制了。他只想占有他,只想拥有他,别无其他。他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,攫取着他口中的味道,清凉,隽永,却又丝丝绕绕。他说不清那是什么。可是一想到他刚才与那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假少绾共舞,那样的情意绵绵,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带着酸涩的冲动。亲吻变成了啃咬,他仿佛要在他的唇上留下自己的记号。直到他的嘴里也是一阵咸腥的时候,他才知道自己咬破了他的唇,才知道自己有些过分。   而东华却只是看着他,眼里的神色犹如夜空里的星。在河畔看着墨渊气气地离开,心里却不知为何升起了莫名的欢喜。因为那表明他在乎他,而且很在乎他。尤其那俊美的面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,和此时的月光相比,说不出哪个更加朦胧迷幻。他只觉得自己被撩动得心潮澎湃,不能自已。再无心和那个假少绾纠缠,只随便应付了下,便跑来藏经阁找他。   只是,他完全呆住了,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。他知道他是战神,知道他有力度,也知道他很汹涌很热烈。只是,他太热烈,太澎湃,也太快了。快得让他失去了思维。只觉得天昏地暗。他愣住了,呆呆地顺从着他,张开嘴迎接着他,让他的舌在自己口中尽情翻涌,让他的味道从唇齿间直直涌入,一灌而下,进入到胃里,再侵入到他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。带着力量,带着霸道,带着攫取,更带着不容抗拒的征服感。直至他感觉到了疼痛。   神智终于恢复了,他推了推他。墨渊也在此刻呆住了,松开了东华。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,他似乎被自己惊呆了。他看着他。   东华却淡淡地笑了,眼里一丝看不透的什么,渺茫而空灵。   “逆了。”东华的声音极淡,宛若在彼此间游动的风。   “逆什么了?”墨渊问。   “逆cp了!”东华说着,顺势一个翻转,将墨渊推倒在了藏经阁的书架上。墨渊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,只看着他。东华有些看不出墨渊此刻的神色。是吃惊,是怨愤,是羞怯,还是有一点点的期盼。东华只低下了头去,吻了他。轻轻的,柔柔的,如那样的一抹月光,在他唇上划过,开启了他的唇,也同时开启了彼此间轻轻扣住的心扉。   这时,一切似乎全都对了。他看着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,用那柔柔的舌尖与自己映和。他似乎看到他的面颊上再又泛起了微微的一层红晕,在那美丽的、冰凿斧刻的面容上略略带出一抹羞涩,温婉得动人心魄。他在心里轻轻地笑着:原来战神也会有这样的一面。   他在那唇齿间徘徊流连,他喜欢他口中的墨香和花香,也喜欢那黏黏的唾液相融的感觉,那是和他相融的感觉。他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喜欢他。喜欢他冰冷中暗藏着的温存,也喜欢他宁静中积蓄着的热烈。他喜欢探索他内心每一处秘密的角落,更喜欢征服他的感觉。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美妙了。   他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柔柔的光,轻轻地说道:“你看,cp一定不能逆。一定要我在上边才对。”   他看着他,不发一声,只让眼中的那片柔光再又轻柔了些。他低下了头,再次向着他吻了去。   月光还是那样凉凉地照着,河畔的乐声依然在耳畔响着。柔软的舌尖却在此时此刻抵死缠绵着,伴着藏经阁内隐隐的书香。两人的思维都有些混沌,只觉得这仿佛就是一场梦,朦胧而美丽得只愿永生不醒。又觉得如果这是一个错误,那么就在此刻一直错下去吧。   ☆、生死      第二天墨渊醒了,人躺在藏经阁里,睡得却沉。而东华却不见了。浑身酸疼着,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在床上的缘故。东华去哪里了,他无从知晓。只见窗外一抹艳阳,融暖非常。再又想起来昨晚,墨渊在心里笑了笑,微微伸了个懒腰,推开了藏经阁的门,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,向着学堂走了去。   一路上,他觉得身边的风仿佛都不一样了,轻柔得很。理算斋依旧,折颜与他谈笑风生地聊着昨晚在河畔的灯会,余兴未消。而他却没什么心思,只向四周望着,但却既没见到东华,也没见到少绾。墨渊只觉得很奇怪,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不详预感。随便找了个借口,他走出了学堂,掏出随身的一块水镜,擦了擦,运功法在镜子上划了划,镜子里继而现出一道白光,循着那道白光,他见到了东华的踪迹。   心里一凛:东华在西荒?居然!这是怎么回事?   腾起祥云,他向西奔了去。   雷声隆隆,一重滚着一重,似乎要炸裂九天,天幕上露出闪烁的星子,忽然一颗接着一颗,急急坠落。   墨渊心里比这乌云还要沉重,心也随着星辰一颗颗的跌落。东华为何会去西荒,而少绾呢?她又会在哪里?东华遇险会不会和她有关?墨渊决定不再多想,只是尽量快地向前急赶。   杵天杵地,一道泛着银光的屏障拔地而起,满天星辰一一坠落,陨落的星光依附于屏障之上,倏然与屏障混为一体,墨渊面前是满眼的光,亮得刺眼。   而屏障之中碧海翻涌,掀起高浪,浪头之上,东华一身紫衣,四周一波接着一波的妖魔,似乎比那波涛还要生生不息,令他陷入了苦苦的激烈缠斗。   墨渊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,而且很莫名其妙。   东华苍白着脸,手中苍何的剑速一招比一招更快,一招比一招杀意更浓。与此同时,数不清的妖魔风起云涌,黑云一道接着一道在他周身缠绕不清。有些冲上他的护体,但却在苍何的寒气里,护体的银光里,或化作一团团的黑雾,或消散在屏障之上。   即便未入屏障,墨渊也闻到了阵阵血腥。他只在心里想着:还好,我来了。   提起了轩辕剑,墨渊一冲而入。东华的结界再强大,但墨渊依旧是墨渊,没有什么能够挡得住他。   第一次和东华肩并着肩,他居然升起了一种安全感。照理说,该是他救了他才是。让他没有想到的,是苍何与轩辕剑的配合竟然如此的默契。他们两个人到底相识了好几十万年。虽然从来没有合璧过,从来没有,但那默契仿佛就是天生的。   感觉还不错,或者说,感觉很不错。他知道他的疏漏,他也知道他的。甚至一个极其细微的表情,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,他都能够预料得到。而且不用法术,用的只是心。   苍何每一剑与其说是杀敌,不如说是在保护他,仿佛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多出了一只手,全心全意地保护着他。而他也亦然。与其说是看着冲到面前来的妖魔,不如说是看着东华所处的方位,还有他出剑的方向。甚至,他可以不用去看,而只用心便可以感应到他。   在这一刻,他才知道,他和他竟然可以如此的熟悉。熟悉到可以不用眼睛,仅凭感觉,便可以出剑,便可以帮到他。   渐渐地,众多妖魔被诛杀,他把他带出了结界。他却喷出来一口黑血。他一惊,一把将他扶住了。   “东华!”他抱住了他。   东华微微笑了笑,理了理他鬓边的散发:“你这是,着急了?”   “到底怎么回事?!”墨渊皱眉道,“你说,你这毒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东华只是轻轻地笑。   “还有那个少绾,又是怎么回事?”墨渊继续问,“此事和她有关?”   东华轻轻一叹,只觉得墨渊将自己抱紧。他还真是有力气啊,他的气息在他鼻尖上环绕,绕得他心慌意乱。   “我带你出去。”墨渊说道。   “出哪儿去?”东华笑笑地问。   “出幻境去。”   东华笑了:“你傻不傻?你一个人冲出去就好,带着我做什么?”   “没有你的话,我不会一个人出去的。”   “我这毒,可是不好解。你带我出去是想找折颜么?”东华笑了笑。“你还真拿他当棵葱啊!”   “至少他比我强。”墨渊说得很坚决,想得更加坚决。带着他出去,折颜至少比自己有办法。   墨渊有些说不清他和东华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感情,但他却知道自己一定要救东华。而且对他来说,这不过是区区小事,办起来很容易。   他知道,东华的毒中得不轻,但要解毒却并不难,只需要找到一个人。他知道她是这一切的起因,也是这一切的答案。   水沼泽里有个水阁,虽称不上小巧,但却玲珑别致。四周盛开着红色的木棉花,正如她身上的衣衫一般,艳丽得夺人眼。   少绾独坐在水阁里,望着碧蓝色的天,一群大雁成行,从头顶飞过。她抬头望着,似乎呆了一般。   墨渊缓缓走到她身前,并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,这个人是假的,假的,她不是她。真正的少绾还沉睡在章尾山中,并没有醒来,更不会进入到幻境里来。她心中便是有再多的不满,也不会去害东华。   他只不确定,如若少绾真的醒来了,是否还会来找他,是否还会愿见他。他不愿去想这件事。   “你果然来了。”她笑了笑,分外妩媚。不得不说她很美,也真的很像她,但她却不是她。他从这笑容里便能分辨出来。他的心反而松了。   “我是来要解药的。”他说。   “哦,”她挑了挑眉,“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给你?”她有些挑逗地看着他问。   他向前跨了一步。   她感觉到了他的冷意。   “你想杀了我么?可我若是死了,你就什么也要不到了。”她说着,眼中却有些不定的闪烁。   “给我。”他定定地说。   “我若不给你,你又要如何”她笑了笑,又问,“再如三十万年前那样,再又一剑杀了我”   他不语。   寒光闪过,轩辕剑刺向了她。   “你竟然,如此绝情!”她利落地一闪,既而说道。   他心里更定。她确实不是她。如果是她的话,就会明白,这一剑他根本刺不出。当年在菩提河畔时她便很明白。她知道他刺不出,所以才会在他剑尖轻颤却迟迟不能出剑的一刹那,控制住了他的心神。天魔之战至此了断。   从来他都认为,刺中她的那一剑与是否被控制住心神无关,所以他从未否认过是自己杀了她。只在此时他才明白,即使过了三十万年,即使面对一个假少绾,他依然无法出手杀了她。   那么这件事,东华是否早已明白,所以对他并无埋怨。即便后来确实找他打过一架,两人伤得都不轻。但那以后,东华依然不时跑来昆仑虚找他。只饮酒,不谈正事也不谈女人。两个人依然可以坦然地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着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  面前的这个少绾更是笑,眼中犹如水波纵横,盈盈舞动,映着池中的莲花,美得有些过分。   他却熟视无睹,一剑刺出,坚决而果断,不带片刻的犹豫。因为他知道,少绾再美,也从来没有引诱过他。   少绾再又一顿,继而轻盈跃起,犹如蜻蜓点水一般,在水面上踏出层层波澜,最终落到池中的一朵白莲之上,红与白二色相得益彰,却突然有些狰狞。   墨渊随后紧追,堪堪跃上水面,只听嗤嗤声响,几粒细微的暗器迎面射到。墨渊微微一笑,心里想:这样的雕虫小技,便可难道我么?   身子一偏,墨色长衫在水面飞舞,仿佛披了一色重彩,也添了不少的杀气和冷然。   少绾终是一声轻叹,道:“你的确不留情面。”说罢手中红菱一展,如若一道红云,遮蔽住了天空的蔚蓝。   那红菱带着腾腾的杀气和怨气,向着墨渊席卷而来。而墨渊却只是一笑,她果然不是少绾,果然不是。因为少绾从未拿红菱做过武器。   “你到底是谁?”墨渊厉声喝问,右手一拂,长剑一横,抵住红菱。   “我是谁,你别管。”假少绾手腕一抖,红菱沿剑身攀援,紧紧缠住了轩辕剑。   墨渊微微冷笑,轩辕剑忽一起落,星光陡现,洒落一池星雨,连那红菱破碎成一片一片,如点点红色的飞花,散散地洒落在莲花瓣上。   而傲立于莲花之上,一身墨色,风霜傲雪,一身冷然的,正是墨渊。   “你是缈落。妙义慧明镜里的缈落?”墨渊冷声问。   “不错,果然被你看穿了!”缈落再不遮掩,一口应了下来。   墨渊终于明白了大概。缈落到底不满足于被封在妙义慧明镜里的命运,才想借助自己和东华的这个幻境,也借助这幻境里的各种污气和戾气,除掉东华,重获新生。若缈落当真得逞了,那么三毒浊息便会肆虐,四海八荒便永无宁日了。   想到这里,墨渊再不迟疑,手中轩辕剑一出,掀起一池荷风。缈落的红菱业已尽碎,但并不怯战,抓住冲破压制的最后机会,殊死一搏。她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两柄短刀,上下翻飞,腾空而落。   轩辕剑在空中轻转,荷风劲吹,木棉花飘摇。千百个光圈形成叠叠的波,一招招的急攻,一剑剑的杀气,数十招剑法化作一剑挥出,所有的守势尽数变作强攻。   缈落终于“啊”的一声,在空中猛地抖了抖,继而飘然下落,凌乱如纷飞而下的雨。池塘里扑通一声,承载住她跌落的身体,再又化作一个又一个圆圆的水波,最后无声无息。   墨渊在心里笑了笑。终于,他和东华脱离了险境。也终于,他与东华之间再无芥蒂。      ☆、桃林      十里桃林里的这些桃花,今年开得要比往年艳丽些。墨渊站在桃树底下,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粉色,在心里暗暗地想。   “你吃桃子不?”东华斜斜的歪在一棵桃树上,手里托着墨玉色的酒盏,懒洋洋地笑着问。   墨渊看了看他,缓缓地摇了摇头。他的确是不明白,东华刚刚破出幻境解了毒,为何便急切地饮起了酒。虽然折颜的酒没有他昆仑虚上的刚烈吧。   虽然不喜饮酒,但墨渊却是酿酒的高手,所以始终觉得折颜的桃花醉虽在四海八荒里广受赞誉,但却终是太甜腻了些,多了娘娘腔,少了血性。   只在此时,他却多少懂了。有时候,确实需要那样又甜又让人晕乎的东西。只是,醉过一场又如何,而后一切如常,依旧不能改变哪怕一点点。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,而该逃避的却也总不能只躲在酒盏里头吧。   对于东华的问话,墨渊并没有回答。直到东华伸手递过来一个桃子,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不吃了,只继续在桃树旁站着,一如昆仑虚上的松,更如彼时在幻境里看东华钓鱼的时候,眼看着东华一口接着一口向那圆圆胖胖的桃子咬下去。   此时微风徐徐,吹得桃树的花枝乱颤,花香,酒香,桃子的香,还有身边人独有的味道,丝丝缕缕却又不可阻挡地飘进了他的鼻息,进而肺腑,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,再又把那口水吞了吞。   东华笑得轻漫:“你这是怎么了?像是呆了一样?被人施了法么?”   墨渊抬起头,本想白他一眼,不想却看到面前人双目如水,目光明媚得胜过了身边的花色。本来想说的话被生生吞下,却只换了声:“你真的不怨我么?”   “怨你什么?”东华吃完桃子后又端起了酒盏,一边品着,一边很是不解地问。   “少绾的事。”墨渊低声说着便垂下了头,尽力避开他的目光。毕竟,这是两人彼此心里的结。解不开,躲不掉,也逃不过。   不想东华却只拍了拍他的肩:“我知道的。”话语淡得仿佛轻轻拂过的风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,云淡风轻得让他心慌。   “你知道什么?”墨渊很不安地问。毕竟,那一战,那个人,那一剑,是他心里始终拔不出来的刺。   “我知道那一剑不是你刺出去的。”东华淡淡地说,仿佛仙魔大战,一个人的魂飞魄散,都像他这句话一样简单,只是上下嘴唇之间的轻轻触碰。   东华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安,柔柔地笑了笑,又道:“我就算不知道你,难道,还不知道她么?”说着再又拍了拍他的肩,只这一次加了些许的力度。   墨渊忍不住一声长叹。原来如此。原来他并没有怪过他。而当初和自己共同造出来菩提劫的幻境,并不像他所以为的,是因东华心里的责怨,而是东华想借此让他了然,他并没有记恨他,更没有责怪他。   原来,他两人心里的结竟然是这样。一个因少绾的死而愧疚,另一个却始终无法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责怪他。   只听东华悠悠说道:“每个人都有他的背负,也有他的命数,谁也左右不了。过去的事,过去的人,全都过去了,你也不必太介怀了。”   墨渊点了点头,心里忽然热了热。忍不住,他拉住了东华的手。   东华却只拍了拍他,向外推了推,再又笑道:“还是说些正经事吧。”   “怎么?”   东华终于支起了身,神色板正,坐得也端正了些:“你那一半的昆仑虚用来承载这三毒浊息,我看你也别在那里住了,随我搬到太晨宫里去吧。”东华说着,眼睛眨了眨。   “这样,不妥吧。”墨渊犹豫道。   “也是啊,名不正言不顺的。”东华歪头想了想,“要不然这样,你让你那九尾狐狸徒弟借根尾巴给你,你把它化成个匕首,在三生石上刻上去咱俩的名字。”   墨渊眼睛睁得老大。东华居然想出如此妙招。他坚决摇了摇头。让他找白浅要尾巴的话,他决计开不了口。要他往三生石上刻名字,则更加做不出。   “那你就直接搬过来好了。你对你弟弟娶了你那小徒弟不是很有意见么?我们搬上太晨宫后,日日在天庭里手挽手地四处遛达,多多秀秀恩爱,活活气死他们,你看如何?”   “更为不妥。”墨渊总算成功地白了东华一眼,也遂了自己方才的心愿。   “你瞧瞧你,这不妥那不妥的。罗罗嗦嗦,十足是个小娘炮。”东华佯装怒道,见墨渊脸色阴郁,沉吟不语,却又笑了,在桃林里漾起来一片春光,“那这样好了,咱俩也在这桃林住下。饮饮酒,品品茶,听听风,弹弹琴,如何?反正折颜忙得很,顾不上我们。”   墨渊眼里终于现出柔柔的光,映着一片粉色,终与那紫衣人的目光融到了一起。灼灼桃花下那一刻的风景,美得有些恍惚。(全文完)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